【5:00】
“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！”
头脑深处好像被一根铁叉搅动一般。眼前的眩晕催生出想呕吐的不适感。
窗外还是一片漆黑，星辰似乎都还没散尽。
全身使不上一点力气，整个人好像漂浮在软绵绵的泡沫当中。
“果然……最终还是没能战胜它吗……咕！”
我强忍着剧烈的头痛直起身，视线不断地摇晃着，好像喝醉了一般。明明对自己的意志那么地自信。
眼前伫立着扰乱我安眠的罪魁祸首。不仅如此，它还耀武扬威地不断闪烁着身上的数字。
“可恶……这样的屈辱……我怎能咽的下！”
无力地用一只手撑着摇摇欲坠的头，我不甘地握紧了拳头。
堂堂的万物灵长，理性在物质界的唯一代表，怎么能被一只机械废物愚弄！
“你今天给予我的……我必会加倍奉还！”
床头的闹钟好像并未察觉我身上燃起的怒意，依旧挑衅地发出刺耳的尖声。
“想用卑贱的蜂鸣器一统天下？承认你不堪的人生吧！”
千万别小看被闹钟吵醒死亡气息全开的男高中生。
没错，我的力量不足以将你开膛破肚，但是我却牢牢地掌握着你生命的源头。
再怎么嚣张跋扈的机器，在人类面前也只能磕头谢罪。
我恶狠狠地关上了闹钟的开关。
【9：00】
没有什么比初春的太阳更温柔的了。
能够穿越亿万光年的星空，不畏重重磨难的阻绝，像现在一样来到我面前。
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温柔以待了。恋爱什么的都去死吧，和考试一起。
窗外传来树叶的扰动声，鸟鸣在其中若隐若现。
多么完美的早晨啊，那些早起贪黑的糊涂虫怎么就不明白这点呢。酒也是越陈越香啊。
脑中刚睡醒的肿胀感已经解除。话说好像不久之前我好像在别的什么怪物战斗？管他呢。只要睡到自然醒就好了。
无可厚非地，人总是要服从自己的欲望。
——前一秒钟我还是这么想的。
“今天是星期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！”
刺破耳膜的惨叫声在空无一人的房子里回荡着，看着手机屏幕的我一脸沉痛。瞄到日期的眼睛真是罪孽啊。
——空无一人？
不祥的预感闪过心头。如果现在不是在做梦的话，那么……
“你这家伙！现在我们都迟……诶？”
连滚带爬地冲到妹妹的房间，却发现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和空无一物的书桌。不对，书桌上还有一张便条。
“我先走啦。早餐在路上买。冰箱里有昨晚吃剩的面条。今天就给老哥的技能一次出场的机会吧！”
“没良心也要有限度吧！我完全可以去警局告你的说！”
简直是家庭暴力啊。虐待孩子是禁止的吧，在法律上。
——我是她哥哥啊。
“所以虐待哥哥就可以安心了吗！”
没见过这么不体贴的妹妹。所以说现实中的妹妹不可能会那么可爱。
“可恶！那是值得拿出来夸耀的事吗，那种技能！”
与其说是技能，不如说是不幸。
我有怎么吃也吃不坏肚子的体质。当然敌敌畏和植物碱之类的除外。
正是因为怎么吃也不会有事，我一直干着超度家中所有剩菜的劳役。
“政府真的可以坐视不管吗！不是说全民摆脱温饱问题奔小康了吗！”
显然没有听从政府号召的妹妹这几年的政治课是白上了吗！
我从未如此敬重过政治老师。
打开冰箱，一股深深的馊味冒了出来。
“都放进冰箱了怎么还会有馊味啊！你对你哥哥的爱是有多深沉啊周佑乔！”
现在已经不能在早餐问题上犹豫不决了。我知道这只会是一条死路。
用最快的速度换好校服，我冲出家门夺路狂奔。
几秒钟后门又被打开了。
“我的鞋子里怎么会躺着一头蜥蜴啊！”
【9:30】
上学路沿着河岸蜿蜒前行。
河岸的绿地上已经可以嗅到初春的气味了。星星点点的雏菊夹杂在草丛中，接受着柳条的抚弄。
河心微微荡漾着波纹，有几只鸭子摆动着尾巴，望着草坪上散步的老人。
只是，本该恬静的空气却因为飞驰而过的少年变得聒噪起来。
人们的脸上写满惊诧，仿佛对自然的极限产生了怀疑。
没错，人的力量是无限大的，是不可估量的。
因为此时此刻，我，周亦寒，17岁，一名普通的男高中生，正在全力用自己的速度品尝生命的滚烫。
“可恶啊！早餐还没吃啊！迟到了整整三个小时啊！真的会被无良女教师肢解的啊！”
迅捷的身影在道路上飞速地穿行着，画出一道流畅的曲线。
说实话，我都对自己的表现感到吃惊。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。
一旦见过我的班主任之后，任何人都不会感到奇怪了。
我所在的尚文高中，一向以极高的升学率和严苛的校风闻名。一周六天从早到晚的拉练式教学、两周一次的考试、数量庞大的作业，与之相比更为恐怖的是深刻地诠释了斯巴达精华的班主任。
曾经有人因为迟到两分钟顶着水桶在操场上扎了一个上午的马步。别忘了还有一个上午所有课程数不尽的题目。
“偏偏是我！而且又迟到了三个小时……果然还是难逃李素茗的魔爪吗……El psy congroo……”
在心里为自己默哀的同时，我也没有停止脚步。
我和班主任——李素茗的关系一向是水火不容。不仅坚持周六不去学校上课，而且每天下午都早退。要不是每次都以全班第一的成绩为担保，她绝对不会就这样忍气吞声。
很可悲吧，只要有成绩就可以被无限纵容，就可以无限践踏老师的尊严。所以一旦给她留下把柄，我的安全可就不保了。
迟到了三个小时的既定事实已经无法更改，我能做的，仅仅是减少它的伤害而已——避免事态更加严重，同时尽量不被李素茗知道。
话虽如此，到了学校门口，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天真。
“没油了吗……可恶啊！”
我狠狠地捶着大腿，痛恨自己的无力。一路的高强度运转早已使运动系统达到极限，现在我一步也迈不得了。
学校门口警卫森严。想要逃课出去的学生也不在少数，不过看到这样的防备，无论是谁都会马上泄气吧。
全副武装的门卫，还有黑压压的值班老师。会把半数以上的体育老师派来值班的也只有我们学校了吧。反正平时也没有什么体育课。
不过这点程度还难不倒我。能在这样艰苦的环境里和老师们斗争了一年多的我，不可能会没招的。
我绕过气势威严的校门，来到了校园东侧的矮墙处。
翻过矮墙，就是学校的后山。一般这里人迹罕至，也不在值班老师的巡逻路线中，可谓是进出校园的绝佳密道。
要是平时的话，事情应该会向着我成功潜入校园、安全抵达教室的方向顺利发展。
“我算是体会到太监的滋味了……那么多妹子看着却不能上…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帝一个接一个地……”
“就像现在一样？”
“没错没错……诶？”
背后传来意想不到的声音。我惊诧地回过头，只看见一道敏捷的身影闪过，像松鼠一样噌噌地蹿上了矮墙。
突然间吹过的春风擦去了我的眼泪，也拂动着屹立在墙头的少女的长发。
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，一瞬间我只能听见胸腔里传来的猛烈的心跳声。
扑通、扑通。
好像要炸裂开来一样。
——这样下去会死的！
我好像被投入深海一样突然回过了神。再次看向墙头，少女正以烦躁和轻蔑的眼光看着我。
“真是难为你了。想认真体会的话，何不如做一次真正的太监？”
“不不不，不劳您费心了。”
少女眯着眼睛，像在想着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。我心虚地别开了头。
“男人嘛，应该坦诚面对自己的内心。”
“是个男人都不会想做太监吧！”
“就你这样也想体会劳苦人民的辛酸？给我拿出觉悟来，少年！”
“这种觉悟完全是不必要的吧！体会劳苦人民的辛酸完全可以有别的方法吧！”
“可是人家还没有见过真正的太监呢……”
“你的口味是有多重啊！另寻高就吧您！”
“无痛无后遗症的哟，第二天就可以上班了呢。”
“只会无后吧！你这推销一样的语气很可疑啊！”
“口无遮拦的人呢……算了，这样也没什么不好。”
少女突然浅浅一笑，向墙脚下被她惊到目瞪口呆的我伸出手。
“你不上来么？”
“上去之后绝对会有什么东西不保吧！”
“我的下限吗？”
“你还真有自觉啊！”
“那家伙几年前就和素质一起比翼双飞了。”
“为什么不拦住它们啊！”
“你不祝福一下它们吗？”
“它们的故事是有多轰轰烈烈啊！”
“其实一开始它们要走，我是拒绝的。”
“那就坚持到底啊！为什么要放弃！”
“君子要有成人之美呀。”
“当心晚上仲尼去找你！”
“可是我已经和周公有约了。”
“为什么要露出为难的表情啊！说得和真的一样！”
“所以这么久了你到底上不上来？”
少女不耐烦地瞪着我。我感到后背传来一阵寒意。
“不上来的话请把位置让给后面的校长。”
“什么！”
“骗你的。”
“你这家伙……”
好像逗弄我很开心的样子，少女脸上的笑意更深了。
我犹豫不决地望着少女伸出的手。少女的手不大，手指修长，但却让人觉得很有力量，对从出生到现在没和女性牵过手的我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。妹妹早已被我排除在女性的范畴之外了。
“难不成我手上沾了什么东西？”
“啊……不是……”
少女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，嘴角不怀好意地上翘，猛地拉起我的手。
“那就快点上来！”
“啊……”
少女的手柔软而充满魄力，力道惊人的大，我由她拽着，脚蹬墙身，勉勉强强上了墙头。
空气出奇的安静。我和少女并肩坐在墙头。
我的脸上布满红晕。长这么大，和妹妹以外的女性牵手还是第一次。
少女似乎对此毫不在意，脸上依然挂着捉摸不透的笑意。
“你的手劲……实在不小啊。”
“是吗？倒是你的手，真的像太监一样，没力气又黏呼呼的……”
“会出汗是当然的吧！这可是我的初牵啊！”
“你在害羞？”
“才、才没有呢！是、是跑着来的缘故！你也跑一公里不喘气试试！”
“汗腺格外发达呢。该说是男性共有的**吗？”
“汗腺和**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！”
“听说出汗量和荷尔蒙的分泌量成正比哦。”
“原来如此！受教了……才不会吧！”
“那你为什么现在整只手都是湿的呢？”
“为什么前提是我会对你分泌荷尔蒙啊！”
“说是这么说，你的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呢。”
少女把目光投向我们还牵着的手。我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，因为紧张不断向外渗出汗水。
“还有什么话可说？真相只有一个！”
“啊！”
我急忙放开牵住她的手。真是有够失态的。
沉默的空气弥散开，打破这沉默的是上午第四节课的下课铃声。
“下课了……吗？”
少女眯起眼睛若有所思。
“被你耽搁了这么久，虽然说下课的时候可以自然地混进教室……啊，那个，虽然很不情愿，还是谢谢。”
虽然不很喜欢她的个性，但是该道谢的还是要道谢。
“是吗……今天只是小事一桩，我们很快会再次见面的。”
少女爽朗地笑着。难不成，这家伙其实个性很不错？
“但是你别忘了有句话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哦！”
“你也太索求无度了吧！”
判断失误。这家伙在我心里的形象永远都不可能扳回来了。
操劳过度的腿似乎也恢复了一点力气，我准备纵身一跃从少女身边逃离。
“碰得上的话再说吧。你要相信这个概率绝对无限趋近于零……啊！”
撑着砖块的手突然一滑，身体的重心猛然歪斜。眼看着就要摔下去了，可是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。
虽然说这堵墙不高，但是疼痛是不可避免的。
“小心！”
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我的手，抬头一看，少女正使劲地拉着我。
不过重力是无法违背的。我似乎太过相信少女的力量了。
不过这样下去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了。眼看着少女就要和我一起摔下矮墙，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愤怒。
因为我的不小心，惹得一个好心帮助我的人和我一起遭罪。
我怎么会是这种人。
不行，不能这样。
既然无法逃避，只能……
“好痛！”
决定了的瞬间，身体砸在地上，像铁板烧上的牛肉一样。书包掉在一旁，散落了一地的书本。
头一回尝到做肉垫的滋味，还是自愿的。
身体火辣辣地疼，不过现在最让我担心的是眼前不可思议的情景。
我的脸被一团富有弹性的东西压迫着，几乎透不过气来。这团东西还在微微颤抖。
我用手轻轻戳了戳，很快就传来了少女的声音。
“啊……咿呀！不要！”
脸部的压迫很快被解除了，我大口的喘着气。从没觉得这里的空气这么好。
同时心里也放下了一块大石头。
“没事吗……那就好……”
“一个人在嘀咕什么呢。”
眼前很快就露出了少女充满怒气的面容。
一瞬间头脑发白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只是觉得她生气时也挺好看的。
少女攥紧了拳头，微微颤抖着，但很快又放下了。
“算了，这也不是你的错。没受伤吧？”
少女一边替我收着书一边问道。我直起身，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，没有什么大碍。
“不光拉了你一把，还陪着你一起摔下来，这份恩情够大吧？虽然有你做肉垫……”
少女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小了起来，脸上荡漾着似有似无的红晕。
“告诉我，为什么。”
“什么？”
少女的声音着实的小，我一时间没办法听清。
“可以再说一遍吗？”
但少女很快抬起头，把书包交到我手中。
“总之，为了报答我，给我好好珍惜自己。”
少女稍稍凑近，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，好像要把这句话直接印在我的眼睛里。心脏又开始猛烈地跳动，我的脸渐渐热了起来。
看着少女无暇的眼睛，我搜肠刮肚想要说点什么，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“那就这样，你赶紧去教室吧，还是要我找几个人把你搬去医务室？”
少女站起身，准备离开。我急忙伸出手，拉住她的衣服。
“那个……等一下……”
“怎么了？”
少女回过头，看向我的眼神充满疑问。我舔了舔嘴唇，慢慢突出刚刚萦绕在脑海里的那几个字。
“粉……粉色的……吗……啊！”
不知道为什么脸被人狠狠地用书包砸中了。我拿下书包，看见少女的脸上盛满怒意，还有若有若无的红晕。
“我记得让人失忆的穴位好像在后脑勺，只要砸几下……”
“砸一下都不行吧！已经不只是失忆了！”
说是这么说，不过我的话总没有她的动作快。
眼前一黑，意识似乎又陷入了沉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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